施青拿了钥匙，怕节外生枝，于是没再多做停留，直接转身往回走。

或许是因为她还不适应仁兄的骨头架子，她现在感觉疲惫开始出现。然而天公不作美，在回去的路上，从天上飘下淅淅沥沥的雨点来。

这场雨来得古怪，雨点打在身上，是能渗进骨头缝里的凉，由于施青现在全身啥也没有，就骨头缝多，所以她感触更深，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寒战。

比寒冷更可怕的是，施青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，这雨滴答滴答的，似乎有催眠的功效，她累得走不动，只想原地化成一堆散骨头休息一会。

但是这念头刚刚升起，施青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，骂道：“你是昏了头了？这么睡下去，估计就真的再也起不来了，能不能争点气啊施青，你见过有被雨淋死的人吗？你见过走路把自己走死的人吗…… ”

一边碎碎念集中精神，施青一边艰难地抬腿向前走，直到眼前发黑，她晃了两步，撑住了什么东西才没摔倒。

施青心想：“耳朵里好吵，嗡嗡声怎么这么响……”，但是再一转念，她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体好像没有“耳朵”这种东西，应该只有一边一个大窟窿，这样的窟窿也能传声么？她听到的到底是什么？是真实的，还是她的魂魄制造出来噪音？

施青的意识渐渐模糊，眼前却出现了一幅画面，大脑里负责判断的区域罢工，让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：依旧是下着雨，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尸山血海的古战场上，一个女子半跪在地上，想要挣扎着站起来，没能成功，却躬下身吐出一口血。

紧接着，一名年轻男子一把扶住了她。

这人身量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之间，个子已经拔得很高了，但是身量却仍然有些单薄。

她想走上前去，可是腿却似乎像是被钉在了地上，不过青年扶起那名女子之后，无意中回了一下头，似乎在确认周围没有旁人和危险。视线扫过来的时候，因为动不了位置，施青全身紧绷了一下，不过好在他没有看到她，视线直直地透过。

然而在那一瞬间，施青却把那青年的脸看了个清清楚楚，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，叫出了声：“庄白？”

可如同她的身体不能被看到一样，她的声音也如同一阵风，吹过便消散了，没有进到任何人的耳朵里。

这名青年，有着与庄白一模一样的面孔，只是稍显稚嫩。施青又把目光转向那名女子，如果没猜错，这应当就是庄白口中的主人，也就是谢灵山了。

谢灵山一直背对着她，施青看不到她的正脸，只能听到她的声音。她虽然看起来受伤很严重，但是声音却是雀跃的，她被庄白搀着，一边走一边高兴地道：“小白，我离成功很近了！我跟你讲，今天万鸟归巢收进去了三十六个人，他们全都在里面活得好好的呢。”

相比于谢灵山，庄白的声音就平静许多，在雨声中也显得有些模糊，但是因为施青足够熟悉他的声音，所以也听了个大概，她听到庄白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谢灵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，说道：“我当然知道啦，他们现在就在这里，每个人在做什么我都能看得到。”

庄白沉默了一会儿，停下来脱下外袍，撑在两个人头上挡雨，这才继续向前走，施青听到他问道：“……会不会太辛苦了？”

“这才哪儿到哪儿，”谢灵山很爽朗地笑了，拍了拍自己胸口，“以后还要再装成千上万人呢，放心啦，我是谁，肯定没问题的……”